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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从家乡老城寄来箱西瓜。
夏天就是要吃西瓜的。
我突然想起老城。
每到夏天,外婆便会拎回一大篓西瓜。那时的西瓜多汁,不像现在城里三块钱一斤的烂西瓜,皮厚还味苦。老城的西瓜有一股沙味,刚一入口就化了,津液甘甜爽口,带着仲夏的喧嚣与鸣蝉消逝在喉咙里,沿着食管划过,留下淡漠无痕的印记。
我们于是嚷嚷着要吃,外婆便拿起另我们望而却步的菜刀。那把笨拙的刀一下变的轻盈,只是“啪”的一声裂开了痕,又“咕嚓”打开,鲜红的果肉就露了出来。几个勺子上上下下,滚圆的西瓜只剩瓜壳。
老城没有太多玩具,夏天的娱乐却多的数不过来。像是下河捞鱼捉虾啊,爬树捉知了啊,到田里偷瓜啊……应有尽有,而这些几乎全都能和西瓜壳融合。
下河捉鱼是大事。水面被太阳晒的温热,一入水却冰凉舒适。可我们一般没享受过这种光景,只能在没过脚的小溪里摸鱼。真的是摸鱼。匿藏于冰凉水花里的鱼一点都不怕人,可能比起被抓,炎热和疲劳更让它们难以接受。鱼们两两三三的游来游去,我们便拿着瓶底穿孔的塑料瓶去舀。一天舀的不多,两三条以算是好运,所以拿回家炸鱼也是妄想,最后的结局也无疑是放生。
相比之下,捉虾要划算的多。虾喜欢浅水洼,而且繁殖特别迅速,找到一只说明附近还有上千只虾。这时就不管有没有工具了,啥都别说上手掏。说不上一抓一大把——你一抓一大把然后被虾蛰伤试试?抓虾有技巧。看见一只虾,慢慢靠近,猛的捏住它的须,然后迅速提起扔进桶。整个过程只需三个字——快准狠。这种方式抓的最快,也是唯一安全的。
虾多啊,可以吃啊。老城的父母便笑着接过一桶半桶的虾,开上大锅油,把三分之一的虾倒进去。不出半刻钟,金黄金黄的油炸小虾出炉了。我这人比较固执,不爱接受新事物。例如吃虾的方法。吃虾要不去头和壳,直接把脆脆的皮和肉碾在嘴里,咸味和鲜味同时迸发,美到不能自已。
虾吃腻了,就要换换口味。我们于是把罪恶的双手伸向知了。
老城的夏天与知了密不可分。对于我们这种几乎吃不上肉的肉食动物来说,苍蝇再小也是肉,知了再丑也美味。然后拿上甜椒棒涂在树上,第二天醒来,便满是被黏住无法脱身的知了了。这也要技巧,涂的树不能是大树,必须是小树。而且是那种枝叶特别茂密的小树。时间也要注意,要在下雨天前一天。这时候父母就起到作用,尤其是那些平常并不讨人喜欢的老太太。她们的话总像预言。
抓到知了可以吃了,别急,不是生成。先把他们放在瓶子盖上一天,第二日便会褪去壳,然后便是重头大戏。我一般烤着吃。这个吃法听起来可能不太靠谱,但好处啊。把蚕蛹穿起来,偷大人的打火机升个火。穿在木棍上的蚕蛹就乒乒乓乓的响着,撒上鸡精提鲜,等染成黑黄时,就恰到火候了。
偷瓜这件事不道德,对此我很抱歉。可就像鲁迅先生说的“偷来的总比买来的好吃”一样。即便被抓住后打的屁滚尿流,也不后悔躲在瓜田里的心惊胆战。
我静静的想着,咽下最后一口甘甜。
混合着老城的岁月,童年离我越来越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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